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窦昭魏廷瑜的小说九重紫》,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采菽笑着帮窦昭将描红的纸蒙在法贴上,然后拿了把扇子在一旁轻轻地帮她打扇。“采菽姐姐,”窦昭笑道,“天气这么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妥娘服侍就行了。你在这里,我写不出来。”采菽抿了嘴笑,道:“那好,我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窦昭笑眯眯地点头,低声吩咐妥娘:“你到门口看着,有人来就咳一声。”妥娘颔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支着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窦昭抽出一张纸,给舅舅写了封信:“……二太夫人说,要是把王姨娘扶正,王姨娘的爹就不会和五伯父争党首了。您要是不写同意书,就让我长大以后去告王姨娘。”不过几句话,她没什么手劲,写了快两炷香的功夫,还好字迹尚算工整。用细沙吸了墨,窦昭将纸折成了个小纸条,然后朝妥娘招着手,悄声问她:...
《窦昭魏廷瑜的小说九重紫》精彩片段
采菽笑着帮窦昭将描红的纸蒙在法贴上,然后拿了把扇子在一旁轻轻地帮她打扇。
“采菽姐姐,”窦昭笑道,“天气这么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妥娘服侍就行了。你在这里,我写不出来。”
采菽抿了嘴笑,道:“那好,我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低声吩咐妥娘:“你到门口看着,有人来就咳一声。”
妥娘颔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支着耳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窦昭抽出一张纸,给舅舅写了封信:“……二太夫人说,要是把王姨娘扶正,王姨娘的爹就不会和五伯父争党首了。您要是不写同意书,就让我长大以后去告王姨娘。”
不过几句话,她没什么手劲,写了快两炷香的功夫,还好字迹尚算工整。
用细沙吸了墨,窦昭将纸折成了个小纸条,然后朝妥娘招着手,悄声问她:“你还记得彭嬷嬷要你背的地址吗?”
“记得。”妥娘小声地背了一遍。
窦昭很是欣慰,把纸条交给妥娘:“等会你去找六伯母告假……”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妥娘。
妥娘不住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闹起来的。”然后指着小纸条提醒她,“四小姐,送一次信要十两银子。您写个小纸条他们也算一封信,您写十张纸他们也算一封信,您不如多写几个字吧,这样算起来也便宜些。”
窦昭忍俊不禁,随后感慨地道:“要是舅舅还不明白应该怎么办,只知道一味地和窦家、王家置气,我写得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就此把他摘出来,免得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狡诈小人得意。”
妥娘听不懂。
“你只要照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窦昭笑道,“其他的,就不用担心了。”
妥娘小心翼翼地将纸条贴身藏好,服侍窦昭用过午膳,照窦昭的吩咐向纪氏告假:“小姐让我回去把她惯用的兰草枕拿过来。”
纪氏让采菽去叫辆马车陪她走一趟。
“不用了,不用了。”妥娘忙道,“就这一会的功夫,我走过去就行了。”百般地推辞。
纪氏起了疑心。
只是她一向不愿意多事,笑着点了点头,抬头却看见满头大汗在那里写字的窦昭。
小小的脸热得通红,却依旧照着她嘱吩的坐得笔直,认真仔细,丝毫不见半点的懈怠。
刹那间她心中一软。
若是芷哥儿,只怕早就扑到她怀里撒娇了。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就是再苦再累,也只能忍着吧?
她一改往日的脾气,等妥娘一转身,立刻叫了个叫采薇的丫鬟过来,低声道:“去,看看这个素馨要干什么?”
采薇应声而去。
纪氏就坐在窦昭身边看着她描红,不时告诉她应该注意些什么。
写完两张大字,纪氏让采菽端了绿豆汤进来:“寿姑,歇歇,消消暑。”
窦昭也有些累了,坐在那里正和纪氏喝着绿豆汤,六伯父回来。
六伯母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六伯父已沉声道:“屋里服侍的都站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瞬间只剩下窦世横、纪氏、窦昭。
这时候,做孩子的好处就显现出来。
六伯父不以为意地摸了摸窦昭的头,径直对六伯母道:“诸家请了周学正出面,要退还七弟的庚帖,母亲和小叔还在屋里僵持着,三哥让我先去看看情况,晚膳你们就不要等我了。”
这么快!
窦昭讶然。
六伯母也很吃惊,道:“诸家什么突然说要退亲?”
“王家的二奶奶庞氏纠集了娘家的兄弟到诸家去闹事,诸举人丢不起这个脸,闭门不出,等庞家的人一走,他连夜去州里请了周学正过来。”六伯父说着,叹了口气,“周学正和诸举人是好友,看样子,诸举人是铁了心要退亲了。”
“那你快过去吧!”六伯母皱了皱眉,“能不退亲,就最好不退亲。不然王家会更闹腾。”
“我也是这么想的。”六伯父道,“我已经派了管事去找庞老爷,他要是再这样不知深浅地闹下去,以后别想在北直隶做生意了。”
六伯母显然也赞同六伯父的主意,道:“你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把柄就是。”然后又叮嘱了六伯父几句,送六伯父出了门。
窦昭慢慢地喝着绿豆汤,看见六伯母送走六伯父之后,在院子里发了好一会呆,这才回屋。
“寿姑,想不想和我去串门啊?”六伯母问她,采薇却折了回来。
“六太太,”她小声禀道,“素馨回了西府,和四小姐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玉簪吵了起来,听那口气,好像是她要把四小姐屋里的东西全部清点一遍,玉簪说她多管闲事,她说玉簪是贼。两人就打了起来……我没敢多留,赶紧赶了回来。”
只说让她去闹一番,借机把玉簪偷东西的事告诉纪氏,没想到玉簪这么大的反应,两人竟然还打了起来。
不过,妥娘身板有劲,玉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加上妥娘是陪她来东府的人,俞嬷嬷就是知道了也不敢把妥娘留在西府,更不要说处罚妥娘了,否则玉簪偷了自己屋里的东西讨好大庆媳妇的事就会露馅。
仆妇欺负到主家头上来了,同是主家的东府太太们、奶奶们为了杀鸡给猴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到时候就不是打几板子撵出府的事了。
窦昭并不担心。
纪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脸色大变,道:“这件事你不要做声,素馨一回来你立刻来禀了我。”
采薇应声退了下去。
纪氏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拿了本《三字经》出来,开始告诉她背诵。
夕阳西下的时候,妥娘回来了,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个兰草枕头。
纪氏单刀直入问妥娘:“你和玉簪打架,俞嬷嬷怎么说?”
妥娘喃喃半晌,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纪氏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沉吟道:“这件事我不好插手,不过,你可以写信给寿姑的舅母,让寿姑的舅母请我们府里的随便哪位太太帮着管管,我想我们府里的人都不会坐视寿姑被这样欺负的。至于玉簪,你明天一早就跟俞嬷嬷说,四小姐惯用自己的丫鬟,这两天我又要帮着六爷收拾箱笼,让她过来帮把手。我自有主意。”
妥娘见事情果然如窦昭预料的一样,心中实在欢喜,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纪氏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是个忠厚老实,我很喜欢。以后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好好服侍寿姑,自有你的好日子。”
妥娘觉得现在她过的就很好,但能得到六太太的赞赏,还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她连连点头,笑得更灿烂了。
纪氏见太阳下了山,想着窦昭在家里关了一天,就牵了她的手在院子里遛弯,信手指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告诉窦昭都是些什么。
二堂嫂和三堂嫂、五堂嫂一起来看窦昭。
纪氏正吩咐丫鬟摆瓜果,窦政昌和窦德昌下了学,白净高瘦的窦环昌和阳光四射的窦启俊也跟了过来。
“我们是来看四妹妹(四姑姑)的。”
纪氏把两人好好地夸奖了一番。
三堂嫂脸上有光,拉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窦环昌则笑容温柔地和窦昭打着招呼:“四妹妹,你住得可习惯?东府好不好玩?”
窦昭无意和他们拉关系,佯装着腼腆的样子笑了笑。
东府的小一辈都在六房吃的晚饭。
晚上,六伯父没有回来,祖父却赶了回去。
第二天中午,传来了诸家和窦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窦昭并不觉得可惜。
一个女人,仅仅凭着这个男人愿意为妻子守制三年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可见见识也十分有限。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没有去想其中深层次的原因——母亲在她的心中,是个如水般纯粹、如火般刚烈的女子,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她的母亲更至真至纯,更不是谁能取而代之的。
窦昭问着妥娘的去向。
采蓝笑着告诉她:“素馨和王管事去了真定州,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按照窦昭的推测,纪氏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悄悄地帮她,为了不引起窦家人的注意,她多半会托付纪家在真定府的商铺帮着送信,而王管事正是纪氏的陪房。
她嘴角弯弯。
玉簪忐忑不安地挽着个包袱跟着采薇走了进来。
窦昭正在描红,纪氏坐在窦昭身边,像没有听见禀告似的,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一边帮窦昭打扇,一边低声细语地夸窦昭的字写得好,就这样把玉簪晾了大半个时辰,待窦昭描完了红,纪氏亲自帮窦昭净了手,又端了丫鬟们送上的莲子汤喂了窦昭几口,这才道:“你是服侍四小姐的玉簪?”好像这时才看见她似的。
玉簪两腿站得直哆嗦,热得汗透衣襟,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听见纪氏的问话,忙道:“回六太太的话,奴婢正是玉簪。”态度十分的恭谨。
纪氏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下去吧”,然后满脸笑容地舀了勺莲子汤递到了窦昭的嘴边,耐心温柔地哄道:“我们寿姑真乖,一碗莲子汤都快吃完了!”
东府里的太太们什么时候和七奶奶的关系这么好了?
七奶奶都不在了,还把四小姐捧在手心里当成宝似的。
玉簪看着,有半晌的茫然。
已有丫鬟上前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还不快退下去。”
她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出了内室,耳边传来不知道谁低低的讥讽:“不是说服侍过前头的七奶奶的吗?怎么我看着呆头呆脑的,莫不是混水摸鱼混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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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有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
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
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
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我头痛。”
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
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庄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母亲怎么这样幼稚?
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
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边的幔帐,哭着喊着要“爹爹”,最终还是被俞嬷嬷强行抱到了内室后的暖阁。
没有了母亲,窦昭也消停下来,蔫蔫地由俞嬷嬷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窦昭顿时来了精神。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不出来,俞嬷嬷这样的精明能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一愣,随后慈详地笑了起来,颇有些感慨地道:“我们四小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却万事心里都有数。不像七奶奶……”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和个孩子说这些什么什么……”然后转身叫了个丫鬟进来:“含笑,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鹤寿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
听了俞嬷嬷的话,她很惊讶,但很快正容应了声“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我立刻让双枝去叫您。”
俞嬷嬷满意地点头,快步出了暖阁。
含笑和窦昭上了热炕,见窦昭不哭也不闹,沉静得像个大人,她微微地笑,柔声问窦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觉可好?”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道:“那我陪您翻绳可好?”
难道她很喜欢翻绳吗?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笑道:“那您想干什么?”
“等……嬷嬷。”窦昭道。
含笑讶然地望着窦昭。
窦昭不理她,拉了个大迎枕过来,靠在上面发呆。
含笑失笑,帮窦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从父亲待母亲的态度中感觉到异样,俞嬷嬷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不对劲的呢?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窦昭沉思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嬷嬷回来。
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妥娘,她到底是怎么人?
窦昭摇了摇头,强行将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开。
可几息过后,眼皮又自有主张地垂了下去。
不能睡觉!
睡着了,说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时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个梦里去了怎么办?
“含笑,”窦昭使劲地睁着眼睛,“嬷嬷,找!”
“不行!”含笑轻轻地摆手,“我要在这里陪着您。”
“我,听话!”窦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见窦昭表情越来越坚定,犹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嬷嬷在干什么?”随后叫了双枝进来。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嬷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倒也是。
窦昭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在梦里。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暖阁里热闹起来。
窦昭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缝,有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草。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草”。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草进来。
香草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面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窦昭微微地笑。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草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要感谢香草。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草!”
双枝拿不定主意。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窦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窦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过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实!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里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有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了!”
窦昭心里一突。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爷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得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插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窦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里,无比震惊。
她自主持了济宁侯府的中馈、成了当家理事的人之后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为窦家因管理庶务有方而备受窦氏子弟尊敬的长辈,怎么会隔三岔五地就去田庄探望妾室出身、和窦家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的祖母?
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说,母亲是被迫自缢的。
做为帮着父亲说项的三伯母,他心里应该是充满了对她无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窦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总是慈爱中带着几分怜惜。
还有三伯父死后留下的遗嘱,要把他收藏的几幅前朝的名人字画都留给她。
那时候窦氏还没有分家,三伯父没有私产,留给亲生儿子窦繁昌、窦华昌兄弟的也不过是几方砚台和玉石。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三伯父特别喜欢自己的缘故。
可见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甚至是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窦昭哑着声音道:“我要,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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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班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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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和父亲见面,并没有话题可以说,祖母只是不停地朝着父亲手里塞着瓜果点心:“……这是从城里李记炒货店买回来的……这是家里自己种的,我春季的时候特意肥了一遍,结出来的瓜又香又甜,城里就是有卖的,也没有这个新鲜……”
父亲讪讪然地笑。
这些东西他都不喜欢吃。
他是由嫡母养大的,除了天然的血缘关系,在生活习惯、饮食爱好和生母没有半点的相同,但他还是接过把瓜子在手里慢慢地磕着。
祖母也感觉到了父亲的不自在,她笑容里掠过几分窘然,道:“你什么时候来接寿姑?”问完,又觉得这话不妥,补充道,“我是说,我没读过书,也不懂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寿姑偶尔到我这里来玩还行,长时间住在我这里,恐怕要耽搁了她。”
父亲道:“等我那边安排好了,我就来接寿姑。”说着,想到这也算是有了共同的话题,又道,“我也觉得她跟着王氏不太好,那边的六嫂为人很好,和寿姑也投缘,我还要在京都呆几年,寻思着还是让她跟着六嫂。”
祖母点头:“这样也好!我听人说,六太太是江南的大户人家出身,有时候二太夫人都拿不准的事也会去问六太太,却又人人夸赞,可见六太太这人是很有本事的,寿姑跟着她,多多少少也能长些见识。”说话间就提到了父亲的嫡母,“……你若不是在她跟前长大,哪有今天?”
父亲低了头笑,道:“母亲待我是极好的。”
“我知道。”祖母道,“有次我偷偷去瞧你,见太太正拿着竹条打你的手心,一边打,还一边问,‘还敢不敢?’你含着眼泪说不敢了。可太太一放下竹条,你就冲着太太做鬼脸,还问太太,‘可不可以出去玩了?’……从那以后,我就真正地放心了。”
窦世英和窦昭都不知道这件事,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祖母就感慨道:“若是太太能多活几年就好了!”
父亲眼睛一红。
祖母忙笑道:“看我,说这些做什么?你难得来一趟,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让人把那只老母鸡杀了……”
“不了,不了。”父亲忙道,“家里还有一堆事,我得早点回去。等过几天再来看您。”
祖母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挽留的话,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父亲没再拒绝,祖母牵着窦昭的手送走了窦世英。
村里的人都好奇父亲的身份,躲在门后或是墙角地打量着父亲,也有仗着和祖母关系好的,挑了空无一物的竹筐迎面走来,佯装偶遇的样子笑着给祖母弯腰行礼:“东家,有客来?”
整个村子的人都靠帮祖母种田为生,在窦家,祖母是上不了台面的,可在这里,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祖母腰杆挺得笔直地“嗯”了一声,再无其他的话。
窦昭从前听崔大的媳妇说过,祖母刚到田庄的时候,说什么话的都有,崔家的人为祖母抱不平,祖母却把人给拦住了,还说“咱们都做了,还不让人家说说”,态度坦然,既不对那些巴结奉承她的人另眼相看,也不对那些说过她坏话的人刻意为难,好坏全凭谁的庄稼种得好,时间长了,有时候年成不好,祖母还会减免了他们的租子,哪家孩子想读书,她会出钱资助;哪家的孩子想找个铺子当学徒,她也会想办法安排。祖母渐渐赢得了这些人的尊敬。后来崔家和田庄上的一些人最终决定跟着前途未明的窦昭去京都,完全是看在祖母的份上。认真地说起来,窦昭是受了祖母余荫的。
上山打鸟,下河摸鱼。
明媚的五月,窦昭把记忆中的田庄生活重温了一遍。
可她到底不是那个懵懂的孩子了,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累得动动胳膊都全身酸痛。
妥娘急得直问祖母:“怎么办?”
“多动动就好了。”祖母笑道,“她这是动少了。”然后拉了窦昭,“走,和我去给瓜秧抓虫去。”
窦昭不想去。
妥娘自然是护着她。
祖母笑道:“她是姑娘家,现在不好好劳作,这身子骨怎么能长得结实?以后怎么生儿育女?你看那富户人家的小姐,那么多难产死的,就是因为怀了孩子就不动,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损了子嗣,结果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你再看我们庄户人家,有几个难产的,只有养不活的!”说到这里,祖母无限唏嘘。
窦昭想起自己的前世……还真就像祖母说的,身体虽然受了损伤,却没有因此而香消玉殒。
人生重来一次,若不好好地珍惜,前一世的优势未必就会无缘无故地降临到你的身上。而你若是因此而错估了自己,将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挣扎着从炕上起来,有气无力地道:“我跟着您去捉虫。”
祖母满意地笑。
妥娘、海棠、秋葵、茉莉、萱草,还有祖母的那个仆妇,就是那个扶祖母下马车的红姑,像串粽子似的跟在她们的身后。
她们这次是去捉样子最好看的青虫。
海棠几个吓得尖声厉叫,就是妥娘,也脸色大变。
窦昭咯咯地笑,找了双筷子,见着一个逮一个,不一会就装了满满一碟子青虫。
她吓唬海棠:“等会用油炸了吃!”
海棠扶着墙狂吐起来。
祖母呵呵地笑,喝斥窦昭:“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红姑却赞道:“真不愧是东家的孙女。”
祖母脸一沉,道:“这次我就当是没听见,要是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你就回自己家去吧!”
红姑吓得脸色发白。
祖母道:“没有规矩怎么能成方圆!四小姐年纪还小,你们说什么,她就以为是什么,等她回到窦家,说法又不一样,你让她听谁的?只会苦了孩子。”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且她祖父一直嫌弃她父亲出身不好,她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只会让她祖父更嫌弃她父亲。”
“东家,都是我不好。”红姑说着,曲膝就要跪下去请罪。
祖母一把携起她:“我也不过是窦家的一个小妾罢了,和你半两对八斤,你也不用这样,只是以后说话要小心点。”
红姑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窦昭看着,想起了窦明。
同样的一件事,祖母和王映雪的反应截然不同。
前世,她一直觉得窦明比她幸福。
这一世,她重新审视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比窦明幸福。
前世,窦明有个处处维护她的母亲,只要她想,王映雪就会为她争取,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和作出怎样的牺牲,却养成了窦明飞扬跋扈的性格,可一旦失去了王映雪的庇护,她除了大嚷大叫,乱发脾气,什么也不会,好好的一桩姻缘,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她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知道一味地指责别人。
自己虽然没有了母亲,却有个疼爱她的祖母。用最朴实方法,言传身教地影响着她的人生,让她能在逆境中不绝望,在顺境中不骄傲,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怎样去争取幸福。
她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顿时心中再无怨怼。
甚至有些感激送她来田庄的父亲。
前一世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因此而得益。
突然间,窦昭心中涌起海阔天高的云舒云卷。
她诚心地跪在小小的观世音神龛前,衷心地感谢她对自己的眷顾。
一旁的海棠就小声地问着妥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声音带着哭腔。
妥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想回去,我明天就跟崔姨奶奶说,把你一个人送回去。”
海棠畏缩在旁边不敢说话。
窦昭忍俊不禁。
她已经见过前世帮着自己管田庄的崔大了,还没有见到后来济宁侯府鼎鼎大名的回事处管事、号称“百事通”的崔十三,还有帮她管铺子,原名叫赵狗剩,后来改名叫赵良璧的大管事,贴身的大丫鬟甘露、素绢……
但这些都不急。
窦昭在想妥娘的婚事。
前世,妥娘被卖到了一户姓李的人家做媳妇,男的比她大十多岁,是个残疾。妥娘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又三年,村里走瘟疫,丈夫和孩子都死了,婆婆说她克夫,要卖了她。
她连夜逃了出来,想到窦家讨口饭吃。
走了一年,她才走到真定,听到的,全是关于母亲不好的流言。
她这才愤然找到了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她身体亏损得太厉害,三十七岁就病逝了。
这一世,妥娘留在了窦家,还改了个文雅的名字叫“素馨”。
可翻过了年,她已经二十岁了。
在窦家,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嫁了,但因为是自己最喜欢的大丫鬟,家里的长辈都装作不知道似的,任她默默地在自己身边服侍。
窦昭拜托祖母:“您帮妥娘找个人家吧?玉馨都嫁了。”
祖母哈哈地笑,说她“人小鬼大”。
这就是祖母和窦家那些人的区别。
如果是窦家的人,恐怕第一句就会问她“是谁让你说的这话”。
祖母从不恶意地去猜测别人的心思,她觉得,就算是妥娘的意思,妥娘的这种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应该给于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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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窦世榜来了,父亲亲自去将他迎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筐桔子。因都是家里人,母亲和丁姨奶奶没有回避。大家见过礼,窦世榜指了指桔子,笑着对祖父道:“是大哥送回来的,我特意拿了点您尝尝。”然后从小筐里掏了个桔子递给窦昭:“寿姑,吃桔子。”
窦昭人还有些呆滞。
母亲戳了戳她。
她喃喃地说了声“多谢”。
窦世榜笑着摸了摸窦昭的头。
祖父就道:“上炕坐吧!我这里有慎行送的大红袍。”
丁姨奶奶立刻转身去了旁边的小茶房沏茶去了。
窦世榜也不客气,上炕盘腿坐在了祖父的对面。
窦昭拿着桔子,安静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眨也不眨地盯着窦世榜。
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的三伯父,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还叫她吃桔子!
想她在田庄里的时候,三伯父隔段时间就会去探望祖母,每次去,都会给她带点小玩意,或是时新的帕子,或是漂亮的头花,或是稀罕的吃食,有一次,还送了她一对无锡泥娃娃。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穿着红色描金的小袄,笑眯眯地作着揖,把田庄里的小孩都羡慕得不得了。她把那对娃娃摆放在窗台上,直到她十二岁离开田庄,那对娃娃才被收到箱笼里,随着她从定县到京都,留在了济宁侯府。
那些日子,三伯父的每次到来都如同照在她身上的一缕阳光,让她变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她从来不曾忘记。
窦昭的视线有些模糊,听见窦世榜笑道:“……大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兰哥儿前些日子来信,说入秋到现在,大哥已经犯了三次心绞痛。只因河工未完,不敢有所懈怠。大哥来信,说等过了这些日子,他就准备辞官回家,和小叔一起潜心研究易经。”
祖父哈哈大笑,道:“仕途虽荣,案牍亦苦。谁让他要做官的!”说着,笑容渐薄,正色地道,“他这心绞痛一日比一日厉害,可请大夫看过?”
“江南名医都请遍了。”窦正榜道,“可大家都没有什么良方。只是一味的让静养。大哥是那歇得住的人吗……”
窦昭在一旁听着,思绪却已飘远。
大伯父叫窦世样,是大伯祖的长子。比父亲大三十九岁,比祖父小四岁。他和祖父一样,从小跟着曾伯祖读书,和祖父说是叔侄,实际上情同手足。窦昭记事的时候,他已经去世。说是为了修河道,累死在了扬州府任知府的任上,事迹还写在祠堂的青石碑上。建武四年,江南发大水,很多河堤都被冲垮了,只有大伯父在任时修的那段河堤安然无恙。大伯父的政绩被重新翻了出来,皇上为此下特圣嘉奖了大伯父。
兰哥儿是大伯父四十三岁上才得的独子,二十一岁就考中了举人,之后却屡试不第。皇上念着大伯父功劳,恩荫他为句容县主薄。他来京都谢恩的时候,在京都的窦氏族人纷纷为他接风洗尘。窦昭因为继母的缘故和窦家的人不近,只派人送了贺礼。
自己要不要提醒三伯父一声呢?
可她说的话三伯父会听吗?
窦昭犹豫着。
丁姨奶奶领着两个丫鬟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母亲把她放到了地上,帮着丁姨奶奶上茶、摆放点心。
窦世榜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赞了声“好茶”,然后感慨:“这可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
慎行是窦昭的二伯父窦世棋的字,是窦世样的胞弟,比窦世样小八岁,比窦世榜大四岁。他二十六岁就中了进士,之后一直在外做官,在江西布政使的位置上致的仕。
窦昭只听说过这个人,根本就没见过——她在真定的时候,他在外做官;他致仕回乡,她已经嫁到了京都。
大红袍产自武夷,听三伯父这口气,他现在应该在福建为官。
祖父听了哈哈大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关键是个‘靠’,怎比得上你?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吃饭呢!”
窦家在外做官的多,为了科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贤贤书”的人更多。
窦世榜管着东、西两窦的庶务。
他闻言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表情讪然。
窦昭记起来了。
三伯父不仅和二伯父、四伯父、五伯父一起参加过乡试,还和六伯父、父亲、大堂兄窦文昌、二堂兄窦玉昌、三堂兄窦秀昌、四堂兄窦荣昌一起参加过乡试……好像一直都没能中。
父亲见状端起了茶盅,迭声道:“喝茶,喝茶!”又高声吩咐母亲,“三哥难得来一趟。你去跟灶上人说一声,做几个下酒的小菜,我陪爹爹和三哥喝两杯。”
“不用了,不用了。”窦世榜看了父亲一眼,笑道,“大哥让我给小叔带了几句话。天色不早了,我传了话就要回去了。”又道,“快过年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那也不耽搁这会功夫。”祖父笑道,父亲却拉了母亲,“既然三哥有话和爹爹说,那我们就先回屋了。”也不管母亲的惊讶,推搡着母亲出了鹤寿堂,“三哥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母亲释然,又许久没见到父亲了,望着父亲的眼神柔得像藤蔓:“那好。妾身回去服侍相公早些歇了吧!”
“好,好,好。”父亲应着,回头朝着鹤寿堂望了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窦昭顺着父亲的眼光望了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积雪在月色下闪烁着清冷的碎芒,祖父书房里桔色的灯光显得格外的温暖。
窦昭狐疑。
母亲却一无所觉,一路上和父亲说说笑笑地回了上房。
有个两鬓斑白的仆妇迎了上来,行着福礼喊着“七爷”、“七奶奶”。
她的样子很严肃,眼神却很温和。
窦昭一看就心生好感。
母亲把她交给了那妇人:“俞妈妈,今天你带着寿姑歇在暖阁吧!”
俞妈妈微笑着应“是”。
父亲奇道:“寿姑的乳娘呢?”
“她受了风寒。”母亲说着,径直往屋里去,“我怕她过了病气给寿姑。”
父亲只得跟上。
一行人进了厅堂。
父亲和母亲往内室去,俞妈妈抱着窦昭往内室后面的暖阁去。
她还没有等到那个女人,怎能就这样离开母亲!
“娘亲,娘亲!”她在俞妈妈怀里扭着身子。
“四小姐,莫哭,莫哭!”俞妈妈哄着她,回快了脚步,“俞妈妈陪着你玩翻绳,好不好?”
父亲犹豫道:“要不,今天就让寿姑和我们一起睡吧!”
“这……”母亲目光幽怨地望着父亲。
父亲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吩咐俞妈妈:“把寿姑抱过来吧!”
俞妈妈迟疑着,瞥了母亲一眼,见母亲咬着嘴唇没说话,笑道:“七爷一路风尘辛苦了……”
“让你抱过来就抱过来!”父亲不悦。
俞妈妈不再踌躇,把窦昭交给了母亲。
父亲却接手把窦昭抱进了内室。
丫鬟们端了热水、帕子进来服侍梳洗。
母亲服侍着父亲,父亲却逗着窦昭,窦昭紧紧地粘着母亲,乱哄哄的,却有种异样的温馨和热闹,窦昭心里满足又欢快。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窦昭拉着母亲的衣襟躺在父母的中间。
母亲支肘托腮,轻声软语地和父亲说着话:“你还是住在静安寺旁边的胡同吗?保山有没有和你一起?”手越过窦昭,轻轻地抚着父亲的手臂,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在灯光下鲜艳明丽,雪白丰盈掩不住地露出大半个山峦来,看得窦昭面红耳赤,忙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母亲,我知道小别胜新婚,我不应该破坏你的好事,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等我帮你把那个女人赶跑了我就走……
父亲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道:“快点睡吧!明天清早父亲还要考我呢!”说着,翻了个身。
母亲的手落空了。
她嘟了嘟嘴。
父亲发出轻轻的鼾声。
屋子里更是寂静。
母亲躺了下来,轻轻地拧了拧窦昭的小鼻子,悄声道:“你这个小坏蛋!”
这样的母亲,真实而不失天真烂漫,惹得窦昭差点笑出声来。
有丫鬟脚步凌乱地跑了进来,隔着帐子禀道:“七爷,七奶奶,丁姨奶奶过来了,说老太爷找七爷有要紧的事,让七爷立马就过去。”
母亲愕然。
睡着了的父亲却骨碌就爬了起来,道:“你说什么?老太爷让我现在就过去?”声音紧绷。
丫鬟应了声“是”。
父亲迟疑了片刻。
母亲道:“那你快过去吧!说不定是与大伯父让三伯父带的话有关系……”一面说,一面坐了起来。
“是啊,是啊!”父亲喃喃地道,掀起被子披衣就下了床,也不理会母亲在身后喊着让他加件衣裳,匆匆跟着丁姨奶奶去了鹤寿堂。
俞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道:“七奶奶,您看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还是不要了吧!”母亲患得患失地道,“万一说的是朝廷上的事就不好了……不还有丁姨奶奶吗?到时候我去问她就是了。”
窦昭心中疑影重重。
丁姨奶奶从进门到离开都垂着头,没有正眼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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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是坐着自家的车回的东窦。
车上,窦铎问儿子:“元吉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刚才窦管事在场,他不好深问,只知道窦世枢回来了,而且猜测窦世枢多半是为了赵家提出的条件而来,但他想不通窦世枢回来有什么用——赵家提出这样的条件,分明就是为难他,为了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赵睿甫拿不到西窦的一半财产,是决不会答应写同意书的。赵睿甫胜券在握,不可能因为窦世枢的几句话就放弃;他不可能因为窦世枢的几句承诺就把西窦的一半财产划归窦昭;王家更不可能在没有赵家同意书的情况之下让王映雪继续呆在窦家。
他想来想,这都是个死局!
窦世英直言道:“五哥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
说完,再无二言,以至于窦铎空等了半晌,只好又道:“那元吉是怎么对你说的?”
“五哥说,舅兄的要求合情,但不合理。”窦世英道,“可谷秋出了这样的事,舅兄气愤难消,要求窦家补偿寿姑,换个位置,我们恐怕做得更过份。如果不是正好赶上王大人巡抚甘肃,我们三家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重新商定一个赵家觉得合理、您也能接受的数目,甚至是完全不答应舅兄的要求,由王大人将女儿接回去,想必王大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可现在时机不对,赵家无所谓,朝中大事却拖不得——王大人若是被弹劾,只怕再也无人有这样的威望和魄力查禁边关马市了,皇上想安定西北也成了空谈,曾大人也会再一次面临着被迫致仕的危险。五哥让我劝劝你,为大局着想,请您三思而后行。”
窦昭撇嘴。
前世,王行宜最终也只是关闭了边关的马市,并没有能禁止马市的交易。
朝廷不让,难道那些九边的总兵们就没有办法了?五军都督府的那些都督们都吃什么?喝什么?
说到底,马市难禁,是因为马市是整个西北武将们的私库,这也是为什么王行宜反对开马市的主要原因。而石瑞兰飞扬跋扈,御史们始终都参不倒他,也是这个原因。这已不是单纯的开不开马市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文官和武将之间的明争暗斗。最终窦启俊能参倒石瑞兰,还是因为新皇登基,决定将边关马市掌握在自己手里,派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韩谓兼任陕西行都司监军,常驻西安,负责边关马市……
窦铎冷笑:“我们又不用靠着东府吃饭,大局?关于我们什么事?我们哪有那样的见识。”
还在为被二太夫人僵在东府一天一夜而气恼。
抱怨了还不解气,又指了窦昭:“她要是个儿子,不要说一半的家产,就是全部的家产给了她,我也欣然允诺。可你让我把祖宗留下的产业让个丫头片子带到别人家去,我宁愿整个窦家都跟着曾贻芬一起倒霉。”
窦世英闭口不言,只是轻轻地摩挲着窦昭的头,好像在安慰她不要害怕似的。
三人一路沉默着到了东府。
五伯父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小叔,”他彬彬有礼,“本应该过去给你问安,可这不是私事,也要听听大嫂和二嫂她们的意思,我就先公后私了。等过了这件事,我再到府上去给您赔不是,听您的教诲。”
五伯父开门见山地笑着,目光坦荡,态度诚恳,让祖父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满腔的闷气只能硬生生地压在心底,面色不虞地由五伯父陪着去了正厅。
窦世英把女儿交给了妥娘:“乖,一边玩去。爹爹等会去六伯母那里接你。”
窦昭点头,等祖父和父亲都进了厅堂,她在外面转了一圈,找了个机会又溜了进去。
五伯父正在说话:“……所以我想来想去,寿姑的陪嫁,就由我们东窦出吧!”
“你疯了!”祖父和父亲都难掩惊愕,特别是祖父,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西窦的一半产业是多少钱?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他说着,朝二太夫人望去。
二太夫人低头喝着茶,面无表情,好像刚才儿子送出去的不是她这一支应得的全部祖产,而是她手里端着的霁红瓷茶盅。
“我知道!”五伯父温声道,神态暖如春色,“祖宗辛辛苦苦地留下了偌大一份财产,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后代子孙的日子越过越好?如果这份产业反成了累赘,我们放弃也无所谓。世上之事,有德者居之。我相信,就算我们舍了祖宗的产业,有我,”他的目光逐一地落在了在座的每个窦氏子孙的脸上,“有兰哥儿,有芝哥儿,我们的日子只能越过越兴旺,越过越昌盛。”
窦昭不由暗暗点头。
兰哥儿是大房的,芝哥儿是二房的。
自己的这个五伯父,难怪能进内阁,不说别的,就凭这手滴水不漏的说话功夫,也不是常人能及的。
窦铎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窦世枢,可真能想,真能干啊!
难怪他会接手这件事。
难怪窦家这么多子孙里,只有他的官做得最大!
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一样的狠。
东窦四分一的产业,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想到这里,窦铎不由眉头一皱。
等等……自己的儿子要把小妾扶正,自己放着大把的银子不用,却要自己的侄儿们帮着出钱……老五这哪里是不要祖上的产业,他这是在要挟他,这是在赤/裸/裸地要挟他!
窦铎顿时红了眼。
他绝不能让老五得逞!
窦铎朝几个侄儿、侄儿媳妇望去。
大太太垂着眼帘,手指不停地拨弄着紫红色的小叶檀佛珠。
二太太端容坐在那里,如神龛里祖先的画像。
平日里未语先笑的窦世榜此时也是正襟危坐,满脸的严肃。
只有窦世横,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着调。
窦铎问窦世横:“你也同意?”
“我也同意。”六伯父坐直了身子,正色地道,“我本不赞成把王氏扶正,但现在王氏扶正已成了定局,让寿姑有些体己银子傍身,我觉得挺好。睿甫这次总算做了件靠谱的事。”他说话从来不含糊。
窦铎冷笑:“那好,你们出钱给赵睿甫吧!反正我是一分钱也不会拿出来的。”
你想给我添堵,好,我看你们怎么下台。
谁知道窦世枢听了笑着长吁了口气,整个人仿佛如释重负般地轻松起来,道:“我还担心小叔不同意……既然如此,三哥,就麻烦你把账簿搬出来,我们当面把财产划分清,也让小叔心里有个数!”
窦世榜立刻拿了一大摞账簿进来:“小叔,我觉得,既然是给寿姑的陪嫁,还是应该以田亩和房屋为主。”他说着,找出其中的一本账簿,翻开后摊到了窦铎的面前,“你看,这是我们在行唐的一个田庄,有二千多亩,都连在一起,每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的收益。再就是曲阳的田庄了,也有一千五百多亩,每年能收三、四百两银……”
窦铎虽然不管庶务,但并不表示他不看账簿。
窦世榜指的这几个地方,都是东府的产业。
难道他们真的准备用自己的银子贴补窦昭?
窦铎眼底闪过浓浓的困惑。
窦世枢微微一笑,对窦世榜道:“三哥,这个以后你再和小叔慢慢协商。当务之急是要写个契约——大家都同意寿姑的陪嫁由我们六房共同平摊,口说无凭,总得有个凭证吧?”
“看我,”窦世榜笑道,“忘了你还要赶回京都了。”他回头问窦铎,“小叔,这契约您看谁写合适?”
“不是说你们三房合担的吗?”窦铎奇道,“怎么又由你们六房平摊了?”
窦世枢笑道:“我原意是由我们三房拿出来的,可大嫂和二嫂、四哥怎么也不同意,我想了想,有大嫂、二嫂他们帮衬,我也更有底气些,就答应了。”
窦铎额头顿时冒出汗来。
他只有一个儿子。
得罪二哥一支他不怕,还有大哥那一支。
这从兄弟也和那内阁一样,利益之下,今天你拉拢了我打击他,明天我拉拢了他打击你……分分合合,不过就是那回事。
可现在,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让另外六家共同受损,这就好比是把另外六家绑到一根绳子上联合起来对付占了他们利益的自己,东府六房的任何一家都永远不可能和他们这一房走到一起,他们这一房将彻底地被孤立。
不要说万元此时不过是个新晋的举人,就算他是个进士,难道不要选择官?难道不要候缺?难道仕途中就没有个为难的时候?
窦铎思忖着,窦世榜已三下两下写好了文书。
“小叔,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如果没有,我们就把手印了吧!”
不过是张薄薄的笺纸,窦铎拿在手里,却觉得有千斤重。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窦世枢会把自己的钱拿出来。
可眼前的这纸文书却又让他不能不相信。
一旦指印按下去,事情就再也无法收拾了。
窦铎想着,额间的汗就落在了文书上,渐渐洇开,像一滴泪。
有黑影在他眼前一晃,手中的文书突然被人抽走。
“我知道爹爹是怕我不同意。”窦世英把契约撕得稀烂,然后揉成一团丢在了墙角,“五哥不用多说了,寿姑是我女儿,陪嫁理应由我出,这一半银子,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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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里有人提出王行宜到底是赞成开马市还是不赞成开马市?是不赞成。
然后红着脸说,是我写错了。
再就是关于采蓝采菽的名字和魏延珍女儿像是一个系列的问题。
的确是一个系列的,他们都出自《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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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西窦六房和魏家出嫁女的夫家关系离得远,应该不相干。各有各的出处,我就不再修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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