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花纷飞,正是睡懒觉的好时节,晨起时空气多凛冽,我便在绵被里多睡几个时辰,直到小婉匆匆忙忙进来,慌慌张张地带下了门口的香炉,香灰散了一地,跟南疆初雪时洒在地上的小米粒一模一样。
小婉还没张嘴,一个雪团就落到了我的窗户上,发出闷声一响,惊到我打了个寒颤,一下子醒了。
小婉抬头朝落雪的地方点了一下头,公主正打算要跟您说这个,又打起来了,小婉很快帮我梳妆好,我披着绒衣出了门,果然四个皇子围成一团,康威正在一旁,怎么拉也拉不开。
你们在我院子里干什么?还惊扰我美梦!好大的胆子!是父皇对你们的要求太宽松了吗,以多欺少,真不要脸面,信不信我告到父皇那里去,少不了你们的惩罚,最近没被父皇教训,皮又松了是吧?
谁不知道父皇和母妃对几个皇子要求严格,唯独对我这个公主视作掌上明珠,宠爱有加,这次要是闹到父皇那里去,先不说惊扰我这一事儿,单就辱骂殴质子也是逃脱不了惩罚。
皇子们顿时四散开来,踩在质子身上的脚也落了下来,尽管缝忿忿不平状,但还是惺惺离开康威伸出手,想将质子扶起来,萧定邦也不搭理他,慢腾腾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和倔强地望着我。
他如此一动不动,尽管是上午,我却窥见了他眼中的倔强和不屈,一如老山的稳重不移,而那视死如归的神情一如老山背后的夕阳的坦然和豁达。每个人喜欢的事物总是惊人的相似,包括人。我盯着他,却仿佛看到了我一贯爱看的美景。我对他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去年他刚来的时候,小婉拉我去大殿里瞧他。
他一身白色衣袍,虞国打扮,头戴冠玉,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身后使臣相拥,他呈辞,虞国皇长子,萧定邦代父皇求两国世代交好,安国利民,我心想这虞国的人都好生无趣,明明也跟我差不了多大,不去看夕阳,不去爬老山,不追小兔子,在这里说什么两国交好,这种从父皇口里才能听到的话,真是极其无趣。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枚美男子,不像几个皇兄,皇弟,还有康威,因为南疆气候的原因,脸上都多多少少泛着红,自然不能跟玉一般的萧定邦相比了。
父皇对着萧定邦和使臣说,贵客从远方辗转至此,背负两国和平使命,身担重任,自此将南疆视作家,不必有所约束。
萧定邦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的冷漠,尽管一瞬间消失殆尽,可还是烙在了我的心里。是美玉还是块冰冷冷的美玉。
却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他的玉冠是歪的,头发有些散下来,白色的衣袍上清晰可见黑色的脚印,一侧的脸上和头发上沾满了雪,一些雪融掉了,便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到他脸上和嘴角泛红的伤口上。像一块被丢弃的,沾满了灰尘的可怜巴巴的美玉,再疼也紧紧攥着拳头,不哼一声的傻玉。
我早些就听小婉说过,质子来之后的日子不好过。虞国本身重文轻武,萧定邦长相细美,但身体孱弱,不像几个皇兄皇帝能骑善射,好战好武,萧定邦没来之前他们也是每日比武取乐。父皇老是因为他们几个打急了眼而处罚。
但平日里萧定邦总是坐在树下品茶,看书,写字,时而吹笛,作曲。茶儿、书、笛都是他从虞国带回来的,包括我屋子里燃着的香和配套的香炉,也是他的礼物,有时使臣也会带一些新茶过来。
冬日的时候,他也只是披着厚厚的绒衣,坐在树下看雪,我有时候去找皇兄皇帝们玩耍,路过他的院子,他在院门口安安静静的看着落雪,仿佛看不见有人经过,有时候我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故作深沉。
我跟康威说了我这个离奇的想法之后。康威宠溺地敲了敲我的脑袋,我的公主你都在想些什么要知道,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谁能拒绝我们可爱的公主呢?小婉在一旁附和。
我去是去了,但是没问,因为我在院门口听到了一曲哀婉幽怨的笛声,笛声徐徐入耳,却有着道不尽的伤心和沧桑,我不知吹笛人为何如此悲伤,但听着听着我的眼泪就落到了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