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宫道上，来来往往官家夫人小姐一齐朝着武王庆功宴而去。
“小姐，咱们得快点了，老夫人夫人她们都等着呢。”
一个双丫髻打扮的小丫头看着自家小姐懒洋洋的步子，恨不得伸手推着她快点走。
走到一半要上茅房，这事只怕也只有她家小姐说得出口了。
小丫头嘀嘀咕咕，没有注意到前进的步子顿了片刻。
春寒料峭，女子背脊发凉。
商霓裳猛然睁眼，眼底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恨意。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重生到两年前，她还没及笄，还没回应那个虚情假意男人的时候。
商霓裳深吸了一口气，倘或小丫头回头，便会看到她家小姐眼底无尽的恨意。
前世，身为将门出身在家最受宠的女儿，商霓裳一早就被沈青容那个狼子野心的畜生圈中，成为他争权夺利的棋子。
她竟然还相信了他一生只爱一人的“甜言蜜语”。
家人不让她嫁给他，她竟然傻到和疼爱她的家人争论，将疼爱她的祖母，爹爹，娘亲，大哥推得越来越远。
甚至后来听信那个畜生的甜言蜜语，主动为他揽兵。
他是庶出皇长子，原本这天下根本没他的份。
他想逼宫，兵力不够，与草原人勾结。
草原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出兵。
他们提出了十条苛刻的条件。
其中一条就是把她送给草原悍匪为妾。
她下意识拒绝，他却情真意切对她说，
“裳儿，等本王一年，最多一年，只要本王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本王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你接回来，到时候你就是我称帝的功臣，也会是我最爱的皇后，到时候我们携手共治天下。”
他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知道的，本王为了那个位置等了十多年了，本王不能放弃的。”
“本王也不舍得你嫁过去，你是本王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可你不是爱本王吗，你肯定也是愿意做本王背后的贤内助的吧，本王的贤内助肯定是要为本王的霸业做贡献的人。”
百般的拒绝，可可就是这一句话，她去了。
哪怕当时她都已经存了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后果。
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怎么可能还配站在未来皇帝身边，配享太庙？
更何况，被人送到草原部落为妾的女人。
说得好听是妾，说得不好听就是暖床的工具。
她给家里留下一封信就偷偷被送走了。
这一去就是永别。
在草原，不知道多少淫秽的眼神盯着她，她虽会武功，可双手难抵，更何况草原上那么多武力强悍的草莽。
可她心里还是惦记着沈青容的话，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回去，哪怕不能成为皇后，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就好。
为了保住最后的清白。
她撞过柱子，毁过脸，跳过冰河，杀过人，忍受过烙铁灼烫肌肤的疼痛，甚至和草原上的马抢过草食。
就是为了等他登基的消息。
后来，他确实登基了，第一封圣旨是便是册封她堂姐商芙蓉为后。
立别人为后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她没想到竟然是她堂姐。
后来有一日，她听说天启的军队打过来了，让他们交出一个女人。当时她欣喜若狂，以为是沈青容来接她了。
可不曾想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武王，沈君尧。
他带领铁骑灭了当时草原最大的部落。
见到他的第一句她问的是什么？
“是不是皇上派你来的，他人呢？”
她太过高兴，完全忽视了男人阴冷可怕又疼惜的复杂眼神。
她还记得男人冲她吼的话。
“商霓裳！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你心心念念的人，他登上皇位了，立了别的女人为后！”
“你他娘的就是他手里的一枚弃子，你还失心疯的想着他呢！”
他骂的很对，可她不甘心她的付出就换来沈青容这样的对待，她央求沈君尧带她回京，她要去找沈青容，她要问问他，是不是在他眼里她从来都只是棋子。
事实是，沈君尧说中了。
她只是棋子。
从始至终。
威严肃穆的皇城门下，苦等两年的心上人送她的不是疼惜和安慰，而是是利箭。
一箭穿心。
他身边站他着仪态万千的皇后。
他杯酒美人在怀，她魂魄尸骨露野。
他什么都没说，可她看到了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死后，她魂魄被困于宫门前，尸体曝晒在大街上，被来来往往的人指责，说她是奸细，说她该死。
她蹲在角落里悔恨哭泣，恨不得将沈青容剥皮抽筋。
她又看到那个沈君尧满脸血污，跌跌撞撞猩红着眼眸跑来将她抱起，将她安置在奢华的棺椁中，每日靠着她的棺椁酗酒。
沈君尧心悦她，她早就猜到。
两人认识后，他不止一次问她是不是真的要选择沈青容，每次离开时那受伤的眼神她都看到了。
可那时她先爱上了沈青容。
他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是沈青容夺位最大的敌人。
她不想利用他对她的感情，言辞恳切拒绝了沈君尧。
可她怎么也没想她一腔热血的选择，最后换来兔死狐悲的下场，最后竟然是沈君尧替她收尸。
从那以后，她魂魄就被绑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没过几日，武王府来了一群禁卫军，沈青容以武王私自调兵为由撤了他的兵权，将他囚禁在王府内。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他带兵攻打草原单纯是为了她。
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
就这样，她在他身边待了半年，他每日陪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就静静地喝酒。
有一日府里突然来了一个和尚，他们进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她进不去，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当天沈君尧就出家了。
沈青容将沈君尧囚禁在护国寺里，沈君尧还将她棺椁带到他每日休息的禅房里。
他还是一如既往陪着他，不过他没有喝酒了。
她也不知道在他身边待了多久，浑浑噩噩三年或五载。
她看到一生杀戮的他跪在佛祖面。
“当年一场霓裳舞，一见倾心人不知，霓裳舞罢情难断，佛前盈愿再续缘。今生不够共白首，来生誓约待重圆。”
听到这话，她心里震惊，只是还没等她深入想，她就被一束金光吸入佛像里了。
